二月的魏都大梁,冬日的寒意还未褪去,嫩柳已在微风的吹拂下悄然舒展。龙津桥旁那层层楼阁与不远处的奢华宫阙相应成景。
胸怀大略的魏王罃(ying)为实现自己雄霸中原的抱负,自继位之初便将国都从安邑迁往地势更加开阔、土地更加肥沃的大梁城。至今已予二十八年。
历经数十年的发展,大梁城已成为诸夏各国公认的国际大都会。
其内商业发达,客舍林立。各国行客、士子、商贾常居,来往贸易的车辆和行人在此交汇成云,好一副繁荣景象。
若是赵雍此时看到这番景象,也定会感叹一声“邯郸不如也!”
大梁城南门德胜门往北行得数里,一排数丈高的内城墙便横空出现在人们眼前,其内隐约可见栋栋宫阙楼阁林立,奢华至极。
这里便是魏国的主宰之地,大魏王宫。
此时的王宫朝殿内,一花甲老人正头戴帝王冠冕,身着王袍,跪坐于王榻之上。
老人此刻眉头深皱,满脸怒容。
殿下诸臣受老人威压所迫,皆一片沉寂。
魏罃这个主宰魏国长达半个世纪的王,一向以霸道、骄狂著称。虽已年过七旬,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老态。
他在位之初,先是北击赵国、东攻韩国,后又南打楚国与齐国争雄,反正整个中原诸侯他都得罪了一个遍。
四战之地,四面树敌,却无寸土之功。时也命也!
不过魏罃活了这么久,也渐渐悟出了个道理。
战胜敌人的方式,其实并不需要一直打打杀杀,好好的活着就行。唯有活的久的人,才有机会洗刷自己的耻辱!
这不机会来了,赵侯语薨了!这个几度在自己执政生涯上抹黑的小儿,竟先自己而去了!
年前这个消息传进大梁的时候,魏罃是高兴的手舞足蹈,当即命魏辛出使五国,游说诸侯,准备瓜分掉赵国!然兴奋劲还没过去,联军溃散的消息便从前线传了回来,他又再次从天堂跌掉了谷底。
他不甘心啊,他愤怒啊。为何上苍待他大魏如此不公,同样的事要在他身上发生两次!
之前好不容易熬死了秦国的渠梁小儿,见秦国新君嬴驷刚继位,朝政不稳,就想联合齐国欺负欺负。
(其实历史上该称嬴驷为赵驷,秦国和赵国同为赢姓赵氏,十数代前为一个先祖!在这里为做区分,秦君皆称为赢!)
徐州相王,卑躬屈膝,与那田齐小儿互尊为王,只为重新夺回河西之地。
结果呢?还是被秦国打得大败,损兵折将不说,还得继续割地求饶!
秦国变法强大了惹不起,他魏罃认了。
现如今一个小小赵国,一个小小的‘稚童’,都不怕惧他大魏了,这无疑使他自大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。
他不甘,他愤怒,然事已至此,徒悲奈何!
“王上,吾等会葬图赵,之所以会败,无非是韩国从中作梗。”这时魏国司寇魏厉开口愤愤的说道。
“臣复议,韩国不与魏谋便罢了,竟胆敢屯重兵于我大魏边境。”马上便有人附和道。
“臣上奏,应携重兵联合齐、秦等国,讨伐韩国。”
魏罃听到殿下诸臣的一致对外的言论,心下稍感宽慰。
若此事发生在二十年前,他肯定就直接准奏了,但现在的魏国…哎,同他一般,日暮西山喽。
思虑片刻,魏罃悠悠开口道:“魏辛,此次你入邯郸城,见得赵雍小儿否?你对此子如何评价?”
“赵侯面对我联军来袭,临危不惧,临乱不惊,以谋分划我联军内部,离间诸国,乃善谋。其次,臣居邯郸之时,见得邯郸军民皆斗志高昂,士子、庶民皆对赵侯称赞有加,固善德。”魏辛如实回道。
“有谣言所传,公叔成有谋逆之心,在臣看来,亦是谬论。”
魏罃暗自点了点头,他也清楚,若是赵成有谋逆之心,他还会受命出使韩国?
“相邦认为如何?”魏罃转头看向左侧一直未发言的惠施。
惠施听到魏王唤自己,愣了愣。
“臣认为,此时赵国局势已定,经此一闹,赵国军民更是归心,赵国已不可图也。”
“至于伐韩……诸国刚因会葬之事闹的不欢而散,此时若合,恐难聚之。”
惠施顿了顿似是思考其中的利害,随后接着道:“而且我魏国的敌人一直为秦国,若我等此时攻韩,秦国转身伐我,我大魏将如何自处。固臣认为,此时同样不宜再出兵伐韩,此时应团结三晋共拒强秦。”
惠施一直主张思想的便是合纵抗秦,秦国乃虎狼之国,有吞并天下之野心,经卫鞅变法后更是有了吞并天下的力量。若此时不趁此时共逐之,恐怕将来魏国危矣。
魏王罃也知道惠施说的有道理,他魏国已屡次败于强秦,前几年更是连整个西河郡都还了回去。
这次图谋赵国也是想转移秦国的视线,不成想弄巧成拙。
活了这么久,魏罃曾经的骄狂自大的性格,也渐渐被生活所磨平。
“谴使上国书于赵侯,寡人将携太子不日入赵,亲贺赵侯即位!”
魏罃终将是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,开始着力弥补魏、赵两国的关系裂痕。
“再谴使入韩国,再续魏、韩两国友好盟约。”
“吾王圣明!”
魏国诸臣见新的国策已定,刚才怂恿伐韩的魏厉等人皆是悻悻住口。
“禀王上,秦相张仪出使我魏,正在宫外求见。”
就在魏罃刚准备宣布退朝的时候,站在殿前的宦者突然上前大声禀告道。
张仪?他此时来我大魏干嘛?
“不见,就说寡人病了。随便派个人相陪便是。退朝!”魏罃准备敷衍了事,他知道现在张仪来他魏国准没好事。
“不可啊王上!此时五国合谋将崩,张相使我魏国,定有要事相商。”
“此事关乎秦、魏两国外交,王上断不可如此敷衍。”看到魏罃这个态度,殿下众人急忙劝到。
可见此时魏国诸臣对秦军已经畏惧到了极致。
魏罃心中冷笑一声,旋即嘴角苦笑起来。摆了摆手,又坐回了独属于他的王榻。
宦者示意了他的命令,高声道:“宣,召秦使张仪入殿内觐见!”
“宣,召秦使张仪入殿内觐见!”
“宣,召秦使张仪入殿内觐见!”……
细嗓尖亮的声线沿着魏王宫,一道一道的传了下去,在空旷的天地间久久不能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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